第(2/3)页 宇文泰边走边说:“整个长安城内,这间寺院最得我心。” “有什么特别么?”我问。 他停下脚步,抬头环顾着头顶郁郁葱葱的笼盖,说:“这间寺院并非本朝所建,是汉代灵帝时建的。魏武曾到此拜谒。也曾留下手迹,可惜战乱中被毁了。” “就因为这个?” “那还要因为什么?孟德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诚不负此言。”他双手负于身后,低头看看我,一笑。 这人崇魏武,也在行魏武之事。不知后世史书中,会将他写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雄,还是挽狂澜于即倒的能臣。 忽然又问我:“你读过魏武的诗么?”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我轻轻说。 这诗写于诸侯讨伐董卓期间。而于今日,此情此景亦是写实。 王粲的七哀诗也写过,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今时今日,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摇摇头:“蒿里行是乐府中的挽歌题,这诗本身也过于哀伤。” “那公子喜欢哪一?” 他幽幽吟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我掩口笑:“公子还正当盛年呢,怎么就老骥伏枥了?” 他朗声哈哈一笑,说:“老了也一样。” 我说:“宇文公子晓得么?南梁的钟嵘曾仿汉代‘九品论人,七略裁士’,也给从汉至魏晋的诗分了上中下三品呢。” “哦?”他挑了挑眉毛,“这我倒未听说。魏武的诗被分为哪一品?” “下品。”我忍不住笑。 他脸色一怔,随即不高兴了:“谬论!大谬!这个钟嵘实在是胡言乱语!” 我一昂头:“可他也说曹子建的诗骨气奇高,词彩华茂,是上品,且是上品中的上品。” “哪一?煮豆燃豆萁?”他背着手,笑吟吟地逗我。 似是对子建不以为然。 我一跺脚,说:“南国有佳人。” 他上扬着嘴角看着我,俄而轻轻一笑,说:“小女儿之态。” 我脸一热。也不知他是说曹子建,还是说我。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我,开口吟道:“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时俗薄朱颜,谁为皓齿?俯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恃。”回味片刻,笑着说:“这是怨诽之词。倒是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颇有英雄气概。” 我又笑:“宇文公子怎么偏偏喜欢这?” “怎么?”他扬眉。 我拿眼一瞟他:“《白马篇》里可有两句,‘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这鲜卑人又脸色一怔,随即重展笑颜,说:“我是鲜卑人没错,可你的独孤郎,不也是鲜卑人么?” 我又得意地瞥他一眼,说:“这你就不知道了。独孤氏本是汉光武的后人,本姓刘氏,其实是汉人。” 他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似乎是有这个说法。” 这时一个侍从过来,硬朗朗一行礼,说:“丞相,一应准备妥了。” 他淡淡点点头,对我说:“来吧。”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