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我问他:“离开他去哪儿?” 他无言。 去哪儿?他也会有无处容身之感么? 我思量了一下,说:“不若等一段时间吧……贺拔将军是兵败投降,也许迫于无奈。当日尔朱荣伏诛时他本可随尔朱氏党羽杀进皇宫,可他却阻止了众人这么干。他对皇室还是忠心的。” 他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外面风云变幻,我却困囿于此。” 我扶着他厚实的胸口安慰说:“公子知道吗?上古时有鹏鸟,止于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显然没有听过这个典故,又似在想其他事情,漫不经心问:“为什么?” 我说:“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志。虽不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 他笑了:“一飞冲天吗?” 他终于笑了。 我明白了。对于他这样的男人,天下是一个梦想。这个梦足以温暖那些寒冷漫长的黑夜,足以让这乱世中惨淡的人生变得绚烂。他的人生,光有情爱、财富、或者地位都是远远、远远不够的。只有天下这个辉煌的梦想,能够光耀他苍白憔悴的人生。 而天下是什么?也许到死,他都无法说清楚。 我不禁想起了永宁寺那个解签的老僧说的话,镜花水月,终成泡影。 尔朱兆最终还是攻陷了洛阳。这个昔日在定州城春熙楼前和独孤公子拔剑相向的粗莽青年,俘虏了当今的皇帝。 听说皇帝被关在永宁寺,后来被尔朱兆带到了晋阳,依旧关在一座佛寺里。 在这一年的十二月的甲子日,那个年轻的、文弱的、但又血气方刚不甘受辱的皇帝,被尔朱兆勒死在了那间佛寺里。 他宁学高贵乡公而死,最终也学成了高贵乡公。 几代虔诚礼佛的拓跋氏啊,他们的这个虽不英明、但也不算辱没先祖的子孙,死在了佛的脚下。 几天之后的新年,府里过得极为冷清。那些本地望族上门拜年,也都被独孤公子随意敷衍过去。 自从洛阳陷落于尔朱氏之手,他已几个月没有开心过了。 他不开心,家中就没有下人敢开开心心。 这是普泰元年了。 到了大年初三,按照惯例,由郡守作东,宴请当地豪门望族。那天我在内室里,听着外面喧闹声一片,笑声,劝酒声,恭维声不绝于耳。 荆州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此地的豪门都练就了一身不管谁来掌管都能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本领。也难怪,没有这样的本领,又怎么能在这个易主频繁的地方守住家业呢。 听下人说那美艳的徐氏女也来了。徐氏尤不肯放弃这个打算,也许此刻,她正巧笑嫣然地给独孤公子敬酒吧。那样的美艳无双风情万种,那样的让人无法拒绝。 我直是连饭都吃不下! 一直叙谈到深夜,众人方才告辞散去。等了半晌,还不见独孤公子进内室,我便信步出去看看。 外间厅中杯盘狼藉,应是宾主尽欢。也难为他,明明心情郁郁,还与这些无所谓天下是谁当家的望族周旋。 我走向门口,听到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似是独孤公子的声音,便侧身倚在门上听着。 他说:“这件事在下是不可能答应的。还请娘子不要自误。“ 对面是徐氏女的声音:“上次冒犯了邹氏娘子是我失礼。但我会同她好好相处,绝不会为难于她。郡守大人是不信我吗?” 她的声音又柔又甜,带着委屈,连我听了都为之心软。何况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我在心里啐了一口,不由得紧紧抓住自己的袖口,也不知在紧张什么。 第(2/3)页